摘要：作者 | 门宇阔编辑 | 苗正卿智能音箱，重点在于智能，而百度花了很长时间明白这一点百度被认为是中国版的谷歌，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搜索引擎上的霸主地位，更体现在双方战略方向上的相似。在依托于搜索引擎广告的基础上，百度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第二增长点，...
作者 | 门宇阔
编辑 | 苗正卿
智能音箱，重点在于智能，而百度花了很长时间明白这一点
百度被认为是中国版的谷歌，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搜索引擎上的霸主地位，更体现在双方战略方向上的相似。
在依托于搜索引擎广告的基础上，百度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第二增长点，并在自动驾驶、云计算，和智能语音等领域和谷歌不谋而合。
技术和软件的优势总需要一个可以展示的出口，谷歌给出了智能音箱的答案，并成功开拓出一个全新的品类。紧随其后的百度，一开始就遭遇了滑铁卢，在上亿人民币打水漂后迅速调整战略方向，做自己并不擅长的硬件领域，却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称霸市场，成功把智能音箱做成自己AI战略中最具实力的增长点。
在2016年5月召开的谷歌 I/O 大会上，谷歌带来了智能音箱设备Google Home。
谷歌的动作马上吸引了百度的注意，智能音箱不但是云计算、语义识别、大数据等技术的集中展现，也为诸多软件应用的集成提供了可能。在同年9月举行的百度世界大会上，李彦宏高调宣称“互联网的下一幕就是人工智能”，旋即介绍了下一步的核心战略：DuerOS和Apollo两大平台，在应用场景上，Apollo专注于自动驾驶，而DuerOS则瞄准了智能音箱。
“和谷歌一样，百度有搜索、有音乐、有爱艺奇，有地图，而智能音箱可以成为所有这些服务的中心，是DuerOS实现产品化落地的重要一步。”张然是早期加入百度AI团队的工程师之一，他认为百度再次追随谷歌的脚步并非没有道理。
但百度的功力在于软件和技术，自身缺乏硬件制造能力，在寻找外部解决方案的过程中，百度对接上了一个充满了朝气和创造力的年轻团队。团队的领头人叫吕骋，当时年仅25岁，留学背景，参加过硅谷著名创业加速器YCombinator。
那是一个风投遍地寻找金子的年代，吕骋一手创办的渡鸦科技，早期便获得了真格基金、DCM创投、经纬中国等机构提供的1800万美元的投资。只是在此后的3年，渡鸦并没有拿出一款成熟的产品。除了在产品定位上的摇摆，吕骋个人对于完美主义的追求也拖慢了研发的脚步。
和传统智能音箱的圆柱体设计不同，渡鸦这款取名Raven-H的产品采取了一种堆叠式模块设计，最上面的模块可以拆卸，具备独立的触控、显示、语音和遥控功能。此外，音箱的电源线采用复古固定电话绳设计，全身上下也找不到喇叭开口，这种设计上的独特性贯穿了产品的各个部分。
渡鸦在产品的追求上达到了苹果的标准，时任渡鸦的阿不都力木· 阿不都热依木向我们解释说，渡鸦的产品材质使用了一种叫Kalix 9950的尼龙玻璃纤维，是苹果的“御用”的材料，材料上的颜色并非直接喷涂，而是使用了素材上色，“你把它掰开看，里面的颜色也是一致的，我们会在这些小的方面，与自己死磕，就是想要达到一个极致的状态。”
渡鸦展现了出色的硬件设计能力，但它缺乏一个OS系统，更缺少各种APP提供的服务接口。商业营收的缺乏，让渡鸦在各项上的开支显得庞大。在中间人的介绍下，寻找融资的渡鸦遇上了寻找厂商的百度，双方一拍集合，开始讨论可能的合作方案，当时百度最具权势的三人组：李彦宏、李敏东和陆奇，均认为渡鸦就是百度理想的对象。
2017年2月，百度以9000万人民币全资收购了还未实现量产的渡鸦，吕骋被任命为百度智能硬件部门负责人，直接向陆奇汇报工作。陆奇在内部邮件中称：“收购渡鸦对于奠定百度智能交互平台的领先优势，以及打造软硬件一体化的核心竞争力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。”
百度向渡鸦倾注了不少资源，最初批准了2亿元的预算，定下10万台的生产目标，同时还将自己的DuerOS系统加入进来，填补了软件平台的缺失。
“当时在百度大楼，每到半夜总有一片灯火通明，大家看了就知道渡鸦团队又在加班了，一切看上去都有条不紊，其实内部遇到了很大问题。”渡鸦前PR史云逊向我们谈论到百度态度变化的起因，“事实上，在7月份左右，整个中国的智能音箱市场已经呈现出一种井喷的状态，各种创业公司突然冒了出来。陆奇承诺保证渡鸦在内部的相对独立性，他知道吕骋不是那种能直接拿KPI去管束的人，给了很大空间。当时吕骋还在硬件方面扣各种细节，他不太关心成本、制造周期和产品上市后的产品销量问题。”
这种有些刻板的执着让Raven-H的生产几经推迟，加上市场上各类产品对于市场的试水和抢夺，让一心想在智能音箱领域大展拳脚的百度失去了先发优势。
在那年的双十一，阿里将售价499元的天猫精灵X1降价到99元，当月的销量就达到了100万台。阿里的速度让百度高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着手调整战略，希望用一个相对廉价、亲民的入门级产品来打开大众市场。
“让吕骋放手是不可能的，” 史云逊回忆起当时的场景，“花3年想做一个真正美的东西，结果上面（百度）突然说你重新做一个吧，用塑料和织布就行，怎么便宜怎么样来，或作你我也接受不了吧？何况他是吕骋。”
于是，在一次百度公开演讲上，吕骋做出了对高层的回应：“智能音箱的需求是多元化的，Raven-H就是要站稳高端市场。”
2017年11月，智能音箱Raven H终于推出，售价高达1699元。渡鸦失去了购物节的巨大窗口，只得筹备来年1月份的美国举办的CES大会。在CES展上，Raven H大放异彩，包括The Verge、Wired、《华尔街日报》等著名科技媒体都对这款产品做出了极高的评价。
百度高层却对此不以为然，他们需要的不是一款被外媒奉为“Great art”的花瓶，而是一款在激烈的竞争环境中真正能大卖的产品。不顾吕骋近乎疯狂的笃定，丧失耐心的百度把Raven-H的目标从量产10万台，改为试生产1万台。这种单方面的协议修改，导致Raven-H的零件订购成本陡然增长，边际效应锐减，留给每一台音箱的利润几乎少的可怜，算是官方暗示了这款产品的死亡。
同一时间，百度开始将资源倾斜，把DuerOS开放给给多的音箱品牌，战略投资1.3亿美元给小鱼在家，并在2018年在3月份推出了一款配备屏幕的智能音箱。
史云逊把小度在家的发布看做一个明确的信号：“基本上等于说百度默认投资失败，不认你（渡鸦）当亲儿子了，之后就有同事陆续向其它部门调离，渡鸦消失在百度组织架构框架内，吕骋也不再热情似火，经常不在公司。”
承认，百度收购小鱼在家也是不得已的一种做法，“硬件制造这点上，百度当时是没有经验的，谷歌在这这上面也很挣扎，当年几部原生安卓手机都是代工贴牌，几个硬件产品都没做好，百度在硬件方面也没有信心，当时是做出产品最快的方式，也是设计好的，”，
可能是受到了渡鸦的教训，百度也没有对小鱼在家完全放心，开始学习谷歌，想在硬件层面拥有更深的掌控。
2018年开始，百度大量招募供应链人才，组建了一个500人规模的团队，在3月还挖来了原小米音频产品线负责人，曾开发出多款小米音箱产品的杨永成，出任百度硬件生态渠道部经理。杨永成用3个月的时间，带来了一款无屏智能音箱“小度音箱”，售价仅为89元。
这是一款真正意义上由百度自己打造的音箱产品。作为百度极少数亲力亲为的硬件产品之一，小度音箱上并找不出什么特有的元素。吕骋在做渡鸦时始终坚守一个原则：不做别人做过的事。小度音箱则完全是市场化和标准化的典范，从外形到功能再到售价，完全对标市面上最走量的产品。
在大多数渡鸦员工看来，小度音箱在设计上完全是一种倒退。自嘲只有“工程师直男审美”的张然也承认这一点:
“渡鸦的东西太…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，属于那种10年后拿出来，依然让你Wow的产品吧，小度音箱的设计不在于那种惊艳，而在于它的正确。正确的设计，让它容易生产，让它可以用标准化的零件，让它可以做到很低的成本。这点对于一个新品类来说尤其重要。
智能音箱，是智能+音箱，单纯一个音箱，随便你玩，你可以像B&O那样典雅，可以像哈曼卡顿那样科幻，拼的就是颜值和音质。但智能这个点，需要用户来填补，智能音箱需要走进很多家庭，因为，在AI这样一个需要不断深度学习的行业里，拥有更多的用户就意味着更多的数据，而数据是AI自我学习的最主要内容。从这一点来看，1699的智能音箱，无论如何也是不成立的。”
没有大量的数据积累，智能音箱就无法完成学习和训练，在日常语音交互方面就只能成为一个“智障”。
智能音箱的重点，不在音箱，而在智能。明白这个道理阿里最早吹响了疯狂补贴的号角。2017年8月，阿里的智能音箱正式发布，仅20个月后，累积销量就突破了1000万台。
百度也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，KPI一年1000万台。这个目标并不容易，百度的对策也非常直接，就是真金白银的补贴。可在89元的补贴价下，想要做到“不亏本”，就需要搭建一套成熟的供应链体系。
Raven-H并没有证明百度自己拥有硬件制造能力，它在并入百度之前已经完成了工业设计和使用逻辑规划，在百度“孵化”一年，产品从外观和功能基本没有什么变化。
而百度的另一款产品“小度在家”，也完全是小鱼在家的贴牌机，百度亲力亲为的小度音箱，在制造、仓储管理、物流等诸多环节存在成本浪费现象。
在这样的背景下，百度找来了曾在摩托罗拉工作13年，从锤子手机离职的钱晨。张然表示，钱晨帮助公司制定了标准的硬件生产流程，找到了富士康之外的二级供应商，“算是把整个供应链都理顺了。”
在多轮的补贴大战下，缺乏资金支持和内容支撑的小团队渐渐边缘化，市场上逐渐形成了百度、阿里、小米三足鼎立的局面。
三家分别有不同的优势，小米凭借米家生态链中海量的智能硬件，让智能音箱成为了目前最完美的“智能家居”中控平台，阿里则依托自己产业链的丰富，接入了淘宝、飞猪、口碑、盒马、淘票票等应用的用户数据，带来更方面的个性化服务。
而百度最早压中了带屏音箱赛道，做内容付费。百度智能生活事业群组（SLG）总经理景鲲在一次采访中提到，小度音箱的用户大多数是“儿童家庭”，因为带屏音箱通常可以成为儿童娱乐和学习的工具。这一部分用户占比已接近60%，百度也相应地做出调整，增加了凯叔讲故事、vipkid等教育资源，开发了家长管控和儿童模式。
根据市场调研公司Strategy Analytics的数据，2019年小度有屏智能音箱出货量全球第一，在2020年第一季度，在中国智能音箱市场，百度销量排名居首，达410万台，（阿里360万，小米320万），智能音箱大约为公司贡献了40-50亿元的销售规模。
张然认为小度音箱切入了一个非常好的应用场景，但对于小度的市场表现，他依然感到惊讶：“为什么能卖的更好呢，这个我也不知道，但个人觉得天猫精灵的软件服务接口虽然多，但学习和操作成本很高，用户的习惯还是在手机上；小米的则需要后续硬件的不断投入才能体现优势，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大的开支。如果这么看的话，百度音箱放在家里，控制的家电不多没关系，小孩和老人可能都不用手机，语音控制就成了很直觉的一个东西，而且家长的钱是最好赚的。”
千万的销售额成为现实，翻开百度19年的财报，其收入构成被粗暴地分为两部分。在线营销服务（Online marketing services）包括搜索和feed信息流，其它业务则一律被归为“Others”的项目中。
这个“Others”中，包含了爱奇艺、金融服务、百度云，DuerOS和Apollo两大平台。整体收入占据了百度总收入27%。
在2020年一季度财报中，“Others”的收入更是超过总营收的三成，成为主要营收增长点之一。百度没有公开具体的财务信息，但作为AI战略中的三大组成部分，Apollo和百度云在财报中几乎一笔带过，强调的产品主要是小度音箱。
小度音箱在百度内部的层级还在升级，先是小鱼在家被百度全资收购，创始人兼CEO宋晨枫脱离音箱的日常管理工作。9月底，百度宣布旗下智能生活事业群组业务（小度科技）实现独立融资，由百度资本领投，IDG资本跟投，投后估值达200亿元。
这让小度科技成为百度首次内部孵化的分拆业务，相比于还在大厂内部的小米小爱和天猫精灵，因为可以谋求上市，小度音箱会拥有更好的员工刺激机制，有更大的自主性和资本运作空间。
作为all in AI战略的入口级交互硬件，百度在智能音箱上的布局上可谓一波三折，最后成功脱困，除了战略上的及时调整，也少不了百度自身雄厚财力的支持。
百度补足了硬件制造上的短板，拿下了销量第一的头衔，但就智能音箱这个品类来看，在市场上依然是一个稀缺的概念，百度依然无法依靠AI的增长重回当年的BAT时代。
而被百度“像素级”模仿的谷歌，已经从单纯的音箱开始向智能摄像头、门禁、WiFi路由器、烟雾报警器、温控器等智能家居领域覆盖。谷歌认为，智能音箱仅仅是个开始，其终点是完整生态链，去连接数以亿计的智能设备，打造智能家居系统，叠加海量的内容付费服务...
百度似乎并没有明确的战略方向，它并不想在家庭教育上一路走到黑，也在试图“破圈”，进入车载等更多应用场景。如果说谷歌的战略是正确的，那么百度音箱依然还差的很远。
